城門進出的人也多，排著長龍等著守城的官兵檢查。

雲致倒是不出去，於是也慢慢走到了城門口的告示榜處，跟著一群人看上面貼著的大大小小的公示。有的是關於苛稅的，有的是關於城內治安的，有的是關於征兵的，上面還有三張被通緝的人像，其中一張雲致覺得眼熟，湊上去一看，上面寫著張弗農，外號，毒龍。在毒龍的下面貼著一張小小的告示，上面寫著澤城言家，欺蔑皇室宗親，另有他國細作之嫌，固抄其家，封其府，若有之情者，有可靠情報，可上呈至澤城衙門，有賞。

雲致收斂了眉眼。

情報？四方通不是有嗎？雲致又看了看毒龍的畫像，猛然明白：四方通現在不在澤城，沒辦法給情報，也保不了毒龍。

“喲，這不是言家嗎？”突然人群裏有人高聲起來。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這則告示，有的還在小聲讀。雲致慢慢湊到最前面去，恰巧城門口發生了口角，官兵和百姓爭執了起來，吸引了眾人的視線雲致乘機把準備好的東西打開，往上面一潑。

待眾人收回了視線，上面的字竟然都看不清了，於是眾人一陣驚呼，而雲致已經離開城門口，加緊腳步往家走去。

雖說不再是言家的女兒了，可畢竟是有情分在的，若真是知道言家的近況，一定會跑回去的，依現在的局勢來看，回去一定會被抓住。可言小瑤對言家的事十分敏感，越是囑咐她不能接近澤城，她就越會想去言家看看的吧。

算了，雲致思量再三，與其讓她懷疑，還不如不說方得安穩。

幾日後，蠶商那邊是談好了，這時候陸家需要采買一些胭脂回來，算是送給姑娘們個小禮，言小瑤本來就是替杏梅莊買東西的的小嘍啰，自然會被人叫著一起去。陸新倚思量再三，最後決定讓他們去澤城的芄蘭居看看。

“那裏面的東西不錯，外表也精致，我記得當初是誰……”陸新倚仔細回想了一下，突然拍了一下手，“啊，對！是言小瑤說芄蘭居樣式多，東西好來著，是吧小瑤？”

言小瑤有點支支吾吾：“嗯，是吧……”

“那你們準備準備，這也快到上巳節了，算是提前給姑娘們備著，天天看著大家在後面忙活，我看著都累。”陸新倚點了五個人，想想應該是足夠了，就讓大家散了。

就在言小瑤慶幸逃過一節的時候，偏偏裏面有個姑娘吃壞了肚子，在家裏休息，陸新倚只能重新找人，她找到正在寫字的言小瑤：“要不你去，正巧，我看你也熟悉……不過，你怎麽那麽熟悉，莫不是以前生活在那邊？”

言小瑤眼也沒擡，仔細謄寫著姑姑給的幾張單子：“二小姐，不是我不想去，你讓我一個有家室的人出城去采買，我家相公是不會同意的。除了我，咱們采買的還有兩個人，二小姐隨便叫一個，也比我這個手腕無力，只能握支筆亂畫的人好啊。”

“說了叫新倚了。”陸新倚有點不開心，嘟了嘟嘴，在言小瑤的對面爬在桌上看她，“你相公明明在這裏有三個鋪子，你卻還來我杏梅莊做閑職，這他都能同意，還有什麽顧忌的？再說我看你家相公風度翩翩，彬彬有禮，看你的時候那眼睛裏能看見小溪流似的，他會攔你？”陸新倚越說越起勁，不知不覺就湊到了言小瑤旁邊，一直誇著她只見過幾面的雲致，言小瑤聽得都快寫不下去了。

“總之，你不去，就證明你們夫妻不和睦；你不去，就證明你心裏有鬼；你不去，不去……總之，你必須去！”言小瑤看了看陸新倚拼命揚起下巴尖的樣子，突然笑出聲，“新倚，你還真是有二小姐的性子。”

陸新倚一下臉紅語塞，擺了擺手：“我，我這不叫小姐性子。話說當初我們杏梅莊跟澤城的來儀裳有往來的時候，聽說他們還是言家給的先資才建起來的，你不妨去看看你的本家，言家小姐是個什麽樣子。”

聽這話，言小瑤淡淡道：“也是，我一直呆在這裏也不是辦法，我得去澤城轉轉，看看你說的言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麽性子，也算長長見識啊。”

隔日，言小瑤早早醒來專門梳洗打扮了一下，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。飯桌上雲致盯著言小瑤看了一會兒，言小瑤擋了擋臉。

“你，不是去杏梅莊麽？”雲致咬了一口饅頭。

“去，當然去了。”言小瑤一下擡起頭來。

“那怎麽……”

“我，我就不能打扮一下？這樣，我去做那些雜活也開心點嘛，但求悅己啊。”言小瑤擦了擦嘴角的碎末，雙手合十，“我吃好了。走了。”

明黃藍衫。雲致只見過言小瑤這樣穿過一次，那唯一的一次還是在言家。不過言小瑤剛剛擡頭真是有點嚇到他，明明相處了這麽久，為掩人耳目假意結成夫妻，他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麽動搖的，結果還是敵不過那一擡眼，像是恬靜深遠的山水畫傳來的兩聲黃鸝鳴。

言小瑤從來不知道她在別的男子眼中是什麽模樣，因為周圍的人開不了口，她是有夫之婦，可雲致也沒有說過，卻僅僅因為他不敢。

“人湊齊了，那就出發吧。”姑姑站在杏梅莊的門前，清點好了每個人的銀兩和單子上的東西，因為晚上行路不便，於是叫她們辦完事就抓緊時間回來，最遲要在酉時回來。

言小瑤跟眾人一樣低頭答是，然後朝在閣樓上的陸新倚招了招手。

“哦，對了，”姑姑叫住正要跟姑娘們一起出發的言小瑤，“昨天新倚跟叫你去言家什麽的，你不要放在心上，小孩子胡亂說話。”

言小瑤笑：“我沒放在心上的，姑姑。”

“言家確實有身名，可畢竟是觸了宗親，只怕也沒什麽好果子吃，家是不指望能留著了，只是不知道人還在不在，若在，還能改頭換面，東山再起。”姑姑長嘆了一口氣，拍了拍言小瑤的肩，這才發現言小瑤嘴唇慘白，姑姑急了，搖了搖她問有沒有事。

“……姑姑，你說的，是澤城的言家？言五常的那個言家？”

姑姑見言小瑤目不轉睛地問，有點瘆人，咽了咽唾沫，點點頭，“怎麽，你——”

話還沒說完，言小瑤欠身告辭：“剛才是小瑤失態了，畢竟言家在我心裏還是很高不可攀的，沒想到會這樣，那小瑤現在就告辭了。”

上車之後，一切和平日無疑，也和姐們們相互閑聊打鬧，沒有人發現言小瑤過快的心跳，也沒有人發現她隱藏在那身衣裙下發著顫的腿。####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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